媒体是如何塑造历史的中国财富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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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闻媒体确实塑造了美国历史,明显地、深刻地改变了美国社会。

从18世纪60年代爱国者创办“时事新闻报”、推动殖民地革命,到当前的新闻媒体持续支持同性平权斗争,“第四等级”已经成为决定美国历史发展的核心力量。在这两段历史之间,还有很多决定美国历史的社会运动和重大事件,而无数的记者和媒体都在其中发挥了催化剂的作用。这种作用往往是正面的,但有时也是负面的。

媒体是如何塑造历史的?下文列出十个反复出现的特征,它们都是媒体建构国家历史时曾经用过的方法。

1.能够影响重大事件的媒体都敢于设置议程。他们把媒体当作引领社会的组织,而不只是记录事实的机构。本书考察的媒体没有一家狭隘地自认为只需要被动记录新闻,不需要评论或解释。换言之,没有一家媒体甘愿只做传声筒。

例子比比皆是。《麦克卢尔》杂志揭露了标准石油公司的内幕,但照搬约翰·D.洛克菲勒的标准说辞不可能写成经典报道。艾达·塔贝尔反复查看法庭档案,刺探内部消息,倾听敌对公司的不满,才终于厘清了垄断恶霸的内部运作。半个世纪后,种族隔离的南方各州阻止电视台报道民权运动,记者不得不直面“狗、黑奴和记者不得入内的”标语。同样,21世纪的新闻媒体也没有坐等议员与法官来决定是否应该同性平权。年当国会考虑将仇恨罪法案扩展到基于性取向的犯罪时,《赫芬顿邮报》大胆发声:“想都不用想。”

2.对于很多记者和媒体而言,大声疾呼意味着孤军奋战。他们唾弃所谓的“从众新闻”(packjournalism),即成群的记者像蜜蜂一样涌,看到一个新闻便一哄而上,等到发现下一个热点又一哄而去。而那些能够塑造历史的记者,却往往有意地、大胆地脱离众人,哪怕这样往往造成严重后果。

当19世纪30年代初《解放者报》开始呼吁废除奴隶制时,其他编辑骂威廉·劳埃德·加里森是“恶棍”、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”,支持奴隶制的团体甚至悬赏捉拿他。一个世纪之后,一批勇敢的报纸发声反对三K党,哪怕全国主要大报都对此默不作声。20世纪50年代初,广播和报纸把约瑟夫·麦卡锡变成了全国闻名的人物,直到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《现在请看》节目曝光了这位煽动者有多么心胸狭窄、欺软怕硬。20年后,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又允许主播沃尔特·克朗凯特抛开超然独立的立场,呼吁政府让士兵回家。

3.记者如果挺身而出,对抗各种邪恶势力,往往会陷入危险的境地。也就是说,勇敢的记者经常遭到人身威胁——有人因此留下了终身残疾,有人甚至因此牺牲。

19世纪60年代后期,托马斯·纳斯特由于拒绝停发有关“老大”特威德的政治漫画而频繁收到死亡威胁,为了保护妻儿安全不得不搬家。在民权运动中,电视记者与他们拍摄的黑人男女老少一样,被咒骂、吐口水、拳打脚踢,全国广播公司的摄像师莫·利维甚至因此落下终身残疾。

废奴主义编辑和作者遭受了最严重的身体暴力。威廉·劳埃德·加里森被人丢石头,甚至差点被私刑处死。玛丽亚·斯图尔特因仗义执言而受尽辱骂,还被丢烂番茄。废奴主义编辑伊利亚·洛夫乔伊的四台印刷机都被支持奴隶制的暴徒捣毁。他最后付出了生命代价,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为新闻自由献身的人。

4.为了影响历史进程,很多媒体都将新闻原则置于经济收益之上。报刊杂志、广播电视——因为仗义执言,尽职尽责——遭受一次又一次严重的经济打击,甚至面临生存的威胁。由于《哈泼斯周刊》拒不停止讨伐纽约恶霸“特威德帮”,市政府取消了哈珀兄弟出版公司(theHarperBrothersPublishingCompany)向学校供应教科书的合同。

由于《科利尔》杂志宣布不再刊登专利药广告,该杂志的年收入骤降了8万美元。由于《华盛顿邮报》紧咬水门丑闻不放,报社的股票在短短6个月内从每股38美元跌至每股21美元——尼克松的华尔街朋友一手遮天。

电视台也必须忍受资金短缺。由于找不到赞助商支持,全国广播公司为了在黄金时段播出民权运动特别新闻《年的美国革命》,甘愿一个晚上损失50万美元收入。

5.塑造美国历史的媒体最值得诟病的一点,是经常忽视、甚至诋毁长期受歧视的社会群体。在大部分历史时期,“第四等级”总是被基督教白人男性占领,他们对改善弱势群体的生活缺乏兴趣。

例如,《女士杂志》和18世纪的所有刊物都宣扬妇女只会操持家务,没有其他才能。19世纪的主流媒体也竭尽全力阻止妇女争取平等。《纽约世界报》污蔑苏珊·B.安东尼“干瘪,苍白,好像一个文件夹”。《费城基石和每日记录报》的说法更令人震惊:“女人一无是处,妻子才是一切。”

一个半世纪后,令人遗憾的情形再次出现。查尔斯·库格林神父用动听的金嗓子攻击犹太人。年“电波教父”竟然声称引发二战的不是德国人,“而是犹太人”。

6.影响美国历史的媒体还有一个重要特点:十分看重视觉影像的力量。报纸杂志经常把社论漫画当作新闻宣传的有效武器,电视新闻更是将视觉图像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。

19世纪60年代末,《哈泼斯周刊》发表了托马斯·纳斯特的辛辣漫画,致使特威德集团对纽约市民的控制开始松动。19世纪末,《纽约新闻报》采取了同样的做法,但结果完全不同。报纸利用弗雷德里克·雷明顿的艺术天赋为煽动美西战争服务,甚至描绘了“缅因号”舰艇被西班牙鱼雷炸毁的不实漫画。20世纪20年代,《孟菲斯商业呼声报》把辛辣的漫画当作勇斗三K党的核心武器。20年后,新闻照片使“铆工罗茜”深入人心,她既是“魅力女孩”,也是聪明坚强的工人,帮助美国赢得了二战。

正是因为视觉形象触动人心,电视成为了人类传播史上最强大的媒体。20世纪50年代以来,电视新闻报道了一系列重大事件,反复证明了图像可以感动全国。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揭露参议员约瑟夫·麦卡锡的卑劣行径,三大电视网共同推动民权运动成为全国热点并加快了越战的终结,这些都成为电视史上最辉煌的时刻。

7.正如本书标题所示,塑造美国历史的重要媒体都认为,纸笔能比枪炮更有力——也比暴政、煽动、腐败政治更强大。从18世纪的羽毛笔到21世纪的网站和博客,传播媒介在不断地改变。

但本书考察的新闻记者一再表明,写作的天分与激情的驱动相结合,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。前文各章都反复证明,这种结合能在关键时刻改变民心、撼动民意。

18世纪70年代,托马斯·潘恩的犀利文字将温和的爱国者变成了铁血的革命者。半个世纪后,苦难的早年生活激励玛丽亚·斯图尔特和弗雷德里克·道格拉斯写下内心感受,也促使全民众对奴隶制感到良心不安。近年来,报纸杂志、广播电视和网络媒体再次发力,帮助同性恋者争取了很多新权利。

8.本书的考察表明,为了发动新闻宣传,必须高瞻远瞩,比稳重的竞争对手抢先一步采纳新技术。这是20世纪初“耙粪”记者成功的关键。S.S.麦克卢尔积极采纳印刷业和造纸业的每一种新技术,这样他才能把《麦克卢尔》的目标读者定位为低收入的办公室文员和商店售货员,因为他们只能买得起发行量较大的杂志。同样,20世纪60年代与70年代初的电视新闻之所以能加快越战终结,是因为记者扛起了轻便的新型相机,用飞机和通信卫星来传送战争画面,使战争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为每日新闻。而到21世纪初,新的网络媒体如《政客》《石板》《明晰政治》则在支持同性恋权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
9.从新闻史上看,个人——只要有天赋、决心和资金——总是能够发挥作用,尽管不一定是积极作用。从托马斯·潘恩在北美殖民地煽动舆论,到艾达·塔贝尔抨击全国最大的垄断公司,从威廉·伦道夫·赫斯特鼓吹战争,到玛格丽特·伯克-怀特用“钢厂女工”的图片美化女工,两个多世纪以来,“第四等级”一直在积极地塑造美国历史。

10.最后,媒体之所以能塑造美国历史,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也许是承认了媒体的局限,而不是强调了媒体的威力。虽然本书讨论的记者和媒体深信“第四等级”是监督政府各部门的“看门狗”,但书中提到的历史事件没有一次是由媒体单独促成的。报纸杂志、广播电视或网络媒体经常充当催化剂,只不过记者从来都不是在真空中发挥催化作用的。媒体可以炒热某个议题,但为了推动实质性的变革,其他组织的支持和努力总是必不可少的。

《哈泼斯周刊》和《纽约时报》曝光了特威德的罪行,但纽约市民必须团结起来才能终结政治腐败、将违法官员送进监狱。“耙粪”记者大胆地曝光了美国的阴暗角落,但实施改革需要其他部门和团体的配合——最后是最高法院终止了标准石油公司的垄断,国会通过了《纯净食品药品法》,美国公众投票把腐败的参议员赶下了台。电视把恐怖的战争场面带进美国客厅,但约翰逊总统是在社会舆论压力下,才终于把美军从东南亚撤回。

水门事件很好地说明了“第四等级”权力有限。《华盛顿邮报》揭露了尼克松政府的卑鄙勾当,但后来是司法部调查了该项指控,最高法院调取了白宫录音,国会投票通过了弹劾案,最后才把总统赶下台。

本书前文各章——以及本章讨论的媒体塑造美国历史的十大特征——都是历史的产物,但我认为有必要在结束本书前针对未来说几句。今天,美国的新闻业正经历阵痛。互联网的兴起是传统媒体面临困境的主要原因。原本付费订阅日报的读者如今大量转向免费的网络资源。造成危机的另一个原因是分类广告的消失,它们几年前还占据报纸收入的40%,如今却被eBay,Craigslist与其他低成本甚至零成本的网站取代。金融危机导致报纸大规模地裁退记者和编辑。有些报纸已经停办,还有很多报纸正遭受沉重打击。商业电视新闻的观众、广告收入和消息来源也在大规模地转向网络媒体、有线电视。

报纸与电视新闻不会完全消失,但他们的作用会继续减小,而数字新闻将重新定义新闻的采访报道方式。这些变化吓坏了很多记者和热爱传统媒体的人,但转型也不全是坏事。一个好处是采访报道新闻的人不再仅限于专业记者,今天几乎人人都能成为公民记者。不仅如此,决定什么该报——什么不该报——也不再是少数发行人和经理人的特权。也就是说,媒体盈利模式的改变导致“起决定作用的人”(ThePowersThatBe)也开始包括网络新闻平台、非营利性新闻调查项目、整合博客与邻里消息的社区新闻网站等。

身为历史学者,我相信回溯过往对规划一门面向未来的课程至关重要。而身为新闻史学者,我相信本书研究的案例和本章列出的媒体特征应该指引未来的“第四等级”公民。这些特征概括了一套行为准则,有助于美国媒体未来的生存和发展。因此,我想对每一位新闻记者说:

·要敢于设置议程。

·要敢于打破常规。

·甘愿为公众利益牺牲经济收益。

·随时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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