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帝国的文化和科学。
明代文化大事,就是欧洲人的东来,除了那些拿枪的欧洲殖民者,许多欧洲学者也来到了大明国土,看到了那完全有别于西方却同样灿烂的东方文明。那么在这些开始充满优越感的欧洲人眼里,明朝又是什么样子呢?明朝的科学成果,在他们看来是什么水平呢?那个年代,正是近代学者们津津乐道的“西学东渐”年代,西方的科学文化思想开始传入中国,《几何原本》等西方图书被明朝学者们陆续翻译出来,给当时的中国人打开了全新的世界。那么明朝的科学成果,对于西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?一、各有千秋的印刷术,明末欧洲人介绍中国极多的是“四大发明”中的一大绝活:印刷术。虽说当时欧洲也掌握了造纸和印刷技术,但明朝在这方面的独家优势,欧洲人也认账。以利玛窦的说法,中国的印刷术比起欧洲人至少早五百年,技术更巧妙,出错易修改,速度更是快,一块木版一天能印一千五百多份,看看中国的印刷术,就知道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书,价格还比欧洲便宜得多。
但这么强大的技术,也叫欧洲人找到了不足地方:中国的纸不如欧洲耐用,还不能正反面都印。而且尤其令欧洲人受打击的是,一开始明朝人坚决不信欧洲人会印刷,气得欧洲人送一大堆印好的《圣经》过来——看看我们印的。明末学者王肯堂曾赞叹欧洲印刷术,欧洲《圣经》两面都有字,而且还能防水,“甚异之”。二、让欧洲人拜服的农业,比起让欧洲人挑出毛病的印刷术,大明朝的农业却叫欧洲传教惊叹,整体农业水平,利玛窦的总结是,“远比欧洲富裕得多”。农业生产场面,让欧洲人大开眼界,水稻一年三熟,稻田里还养鱼防疟疾,门多萨的《大中华帝国志》里详细记录:明朝农民用竹料包好鸭蛋,点稻草人工加热,严冬竟也能孵蛋。许多常见农具,欧洲人更是称奇。福建地区能灌溉到山坡的大型水车,曾被西班牙人拉达称赞。然而真正在欧洲引起热潮的,却是东南农村扬谷常用的农具:阳谷扇车。这种老农具出现在西汉时期,发展到明代,技术已极成熟:改成闭合式,还有轮轴和摇手,两人就能快速操纵,轻松给谷粒脱壳。强大的生产效率,引来欧洲人哄抢:荷兰和瑞典的船员,多次购买走私到欧洲,每次都卖高价,还引起广泛仿制,十八世纪的欧洲农村,出现多种改装版,结束了扬谷只能靠簸箕的苦力史。欧洲学者的看法,这种东方传来的农具,可以被看作离心压缩机的鼻祖。三、中医,欧洲人开始重视中医是读了利玛窦的著作之后。利玛窦告诉欧洲人,中医不但能治疗多种疾病,而且在东方看病比欧洲方便廉价,医院很多,“(在中国)只要一角钱,在欧洲却需要花六七倍之多的金块”。从此之后,许多中医典籍被翻译到欧洲,而且不同国家,版本也不同。比如晋朝王叔和的《脉经》,波兰版叫《中医津要》,荷兰版叫《中医临床》,十七、十八世纪在欧洲很畅销。诸如《本草纲目》等医学典籍,都能在欧洲找到摘录翻译。影响欧洲极大的还有明代时成熟的种痘防治天花技术。欧洲叫“轻型接种天花”,明代先传到土耳其,又治好了英国驻土耳其大使夫人,从此广为流传。这个了不起的成就,让伏尔泰赞叹道:“一个被视为世上最明智最文明的民族的这种榜样,便是一个伟大的先例。”
强大的中国制造,嘲笑明朝天文水平的欧洲人,可对于大明朝的手工业水平都是心悦诚服地称赞。尤其是克鲁兹,他在广州住了两个月,看遍广州手工业,给出一个至高评价:“精湛技艺,巧夺天工。”明代的广州手工业者,俗称“广州匠”,手工业公认强,锡器、铁器、陶器,号称“冠绝天下”。广州工匠更名声在外,还有人漂洋过海去南洋发展。大明手工业的两个绝活是丝绸和瓷器,在欧洲更受追捧。欧洲人也学会了仿造中国丝绸,可上流社会还是只认中国品牌。比如法国,贵族圈谁穿法国仿造版丝绸衣,一定会被笑话。欧洲人曾挖空心思,打听中国瓷器怎么制造,一些传教士介绍说,要把土敲碎了,用水搅匀了烧就行。这方法传到欧洲,许多人学着造,却都造出来易碎的残次品。直到法国人殷弘绪在康熙年间偷运景德镇高岭土回国,又经过五十年研究,才烧出硬质瓷器。明朝人宋应星的手工业巨著《天工开物》并没有收录在清代《四库全书》里,但巴黎皇家文库十八世纪就将其收藏,赞为“技术百科全书”,法国汉学家儒莲更赞叹:这本书中的许多技术,比如野生树皮造纸、制墨、制铜、活塞风箱、提花机,都要远强于当时时欧洲。
还有明朝的军火工业,明末军事的一件大事,就是引进仿造欧洲火器。葡萄牙、荷兰等国的先进火炮,先后被引入明军,大量改装生产,出现了“佛郎机”“红夷炮”等品种。在欧洲人眼里,这些中国改装版火器的杀伤力如何?
贬过明朝天文又赞过明朝手工业的拉达,对明朝的军火水平也很不屑,他出使福建时,见过明朝卫所军队的火炮,认为这些大炮制作粗劣,款式也老,许多大炮只能发射石头。但真正和明军打过仗的一些西班牙军官却不这样看。有个舰长写给西班牙国王信里的说法,明军的部队精锐,大炮的性能非常出色。西班牙历史学家门多萨曾经登上过明朝战船,见过明军战船上的佛朗机后来评价也中肯。
造船业,明朝造船业一直出名强大,但葡萄牙殖民者初来中国时,最不屑的就是明朝战船。以正德年间葡萄牙东方舰队司令皮雷斯的看法,一艘葡萄牙战舰至少能打掉二十艘中国船。如此不屑,只因他来得“不巧”,正是明朝海防废弛的时候。比如广东,洪武年间七百多艘船,当时就剩一百多艘,还净是小船。但嘉靖中期后,明朝为消灭倭寇全力重建海军,欧洲人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了。门多萨的书,详细记录了明朝战船的式样和性能,盛赞明朝战船结实耐用:“他们船只的使用期,一艘相当于我们两艘。”万历中期以后,明朝越发缺钱,强大了没多久的海军也是连年裁员,比如广东六大水寨,到天启年间裁撤了九成,著名的南澳水寨,到崇祯年间只剩下八艘船。明末荷兰殖民者横行东南,郑芝龙等海盗崛起,海防废弛才是根由。但欧洲人特别是西班牙人,学习明朝造船的热情一直很高,特别是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,连年都支持学造中国船。
风靡欧洲的小帆车,明末引起欧洲人兴趣的,还有一种独轮小帆车。这种小帆车上面装有风帆,借助风力操纵运输,在农村田间地头使用,十分方便快捷,中国农民轻松操纵的场景也引来欧洲人惊讶。以至于当时欧洲介绍中国的地图画册,必然会画上这种小帆车。这种中国小车一度火热欧洲,许多欧洲人都开动脑筋,尝试改装发明。年,荷兰学者史蒂文成功改装了风帆马车,命名为“中国式风帆马车”,顺风测速竟高达四十英里(约6.4千米)。从此以后,乘风帆马车飙车,一度是欧洲青年贵族们喜闻乐见的游戏。
令人震撼的建筑业,金庸小说《鹿鼎记》里曾有情节:打完了雅克萨大战的沙俄摄政女王,谈判时还附加条件——请清王朝派工匠到俄国,教俄国人怎么修桥。这个事情,还真不是金老先生吹牛。门多萨就给欧洲人介绍过明朝的造桥技术:泉州用花岗岩建造的桥梁,不但外观精美,而且用的是巨型长石板,简直难以想象怎么靠人力弄上去。一直到清代,俄国彼得大帝还专门派使团到北京,求教造桥技术。除了赞造桥,门多萨还赞过明朝的道路:城市的公路整洁平整,驿路更四通八达,简直是“世界上最好的公路”。明朝特有的牌楼建筑,门多萨也十分喜欢,认为这是可以和古罗马凯旋门媲美的建筑精品。门多萨总结说:“在这个王国(明朝)的各地,都有了不起的建筑家,他们可以造出世界上最好的建筑来。”英王建筑师钱伯斯爵士的一句话,更显示出欧洲人对中国建筑艺术的崇拜:“欧洲人在艺术方面无法和东方灿烂的成就相提并论,只能像对太阳一样尽量吸收它的光辉而已。”
窗外的深秋